有些人能清楚聽見自己心靈的聲音，並按這個聲音生活，這樣的人，不是瘋了，就是成了傳說。

芒格洛爾半島，海域最深處八百米。

紅色燈光開始閃爍，拉響了無聲的戰鬥警報。龍劍梅和顧天佑並肩走入指揮中心。

“首上五，動作慢點，控制好速度。”拍了拍舵手的肩膀，頓河朝龍劍梅點了點頭，說道，“剛剛確定目標身份，是維拉特號航母。”

龍劍梅嗯了一聲，問道：“咱們一路秘密追蹤到這裏，你還是第一次站到指揮位置上，這是打算動手了嗎？”

頓河道：“是的，這裏就是我給他們準備的死亡棺材。”

“方位315，距離35，目標航向105，航速24。”聲納長顯得很激動：“艇長，我們逮到一條大魚。”

“非常好！”頓河點頭道：“確定維克拉瑪蒂亞號的位置沒有？”

鯤鵬道：“只發現了維拉特號，另外在345方向上有大量噪音源，距離超過六十千米，無法辨別身份。”他遲疑了一下，不是很肯定的：“有可能是維克拉瑪蒂亞號航母戰鬥群。”

頓河點了點頭，示意聲納長把信息顯示到火控計算機的大屏幕上。

因為潛艇處於戰鬥狀態，隨時有可能與印度航母戰鬥群遭遇，所以在到達伏擊海域之前，旗魚號就收回了拖拽式聲納，僅用殼體聲納與艏部球形聲納搜尋目標。在此情況下，旗魚號的被動探測能力大大降低。

火力控制臺上的大型液晶顯示屏上出現了密集的光點。緩慢移動的綠色光點是海面戰艦，快速移動的黃色光點是反潛飛機，沒有出現代表潛艇的紅色光點。345度方向上的噪音源由一個巨大的綠色光點代表，表明無法準確測算出噪音源的數量與性質。龍劍梅貼著顧天佑的耳邊解釋著當下的情況。

“維拉特號航母戰鬥群采取的是松散型反潛編隊，空中有十二架反潛飛機。”鯤鵬有點壓抑不住的興奮：“我們處在最佳攻擊位置上，現在發射漁雷，逃離的機會在八成以上。”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可是指揮中心就這麽大點地方，周圍的軍官都聽到了。

頓河看了一眼龍劍梅，這一槍開出去，很可能就是一場不可挽回的戰爭嗎，對方可是有核國家。

龍劍梅斷然道：“只要你判斷機會合適，隨時可以出手，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頓河的目光投到大屏幕上，旗魚號位於維拉特好以西三十五公裏的位置，他低聲自語：五百三十三毫米重型漁蕾的最短射程為四十五公裏，兩條漁蕾就能重創維拉特號，三條漁蕾就有可能擊沈維拉特號。三十五公裏的距離，足夠讓旗魚號全身而退嗎？

“一、二、三號漁雷輸入火控數據，準備……”

“艇長，有接觸。”聲納長忽然匯報道：“反潛巡邏機，方位305，距離7，正在向我前方高速運動。”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高速移動的紅色光點，計算機分析的結果是：p－8i反潛巡邏機。

“很不標準的支援式反潛戰術，反潛巡邏機僅在航母戰鬥群前方三十五千米處巡邏。”龍劍梅一臉輕松的：“按照標準的戰術，反潛巡邏機應該把搜索範圍擴大到一百五十千米以上，防止潛艇用反艦導彈攻擊航母戰鬥群。”

“這也不能怪印度海軍，畢竟p－8i就那麽幾架。”頓河如數家珍道：“印度海軍裝備老舊，且不統一，因為高度依賴進口，所以為減少日常損耗，降低維修風險，因此極少進行實兵訓練，他們發明了一種冥想訓練方法，看好萊塢大片，然後想象戰爭中可能出現的狀況。”

不到五分鐘，那架p－8i就從旗魚號東北大概八千米處飛走了。大概之前在孟加拉灣浪費了太多的聲納浮標，或者只是前來做做樣子，反潛巡邏機沒有嚴格按照戰術規範，最多每隔二十公裏投放一枚聲納浮標。

隨著紅色光點從屏幕右下角消失，眾人都松了口氣，年輕的鯤鵬還偷偷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顧天佑完全是無知者無畏，根本不知道頭上飛過去的那東西正是潛艇的克星。

印度航母戰鬥群的反潛重點在外圍，而不是編隊內部。如果能夠進入編隊內部，旗魚號不但能夠出其不意的發動攻擊，還能避開敵人的反潛力量。前提是，旗魚號必須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溜進去。

“首下五，尾下五，深度540，航向45，速度6。”頓河沒再遲疑，獰笑著說道：“老子要學孫猴子，到白骨精的肚皮裏面好好折騰一番。”

“進入戰鬥群內層？”龍劍梅也不是很理解這個戰術，鯤鵬也是一頭霧水。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頓河敲了敲液晶屏幕的面板，斷然道：“印度航母戰鬥群采用的是常用反潛編隊，六艘護航戰艦分散在航母前方與左右兩側，十二架反潛直升機全部集中在航線正前方四十五度扇區內，無法監視其他方向，我們從側面突進去，在最近的距離上攻擊維拉特號。”

鯤鵬最先質疑：“然後遭到六艘護航戰艦的圍攻。”

頓河神情冷峻，搖了搖頭：“你最大的問題就是課本背的太熟了，遭到攻擊後，反潛戰艦與反潛直升機會首先搜索附近十千米到二十五千米的海域，原本漏洞頻出的反潛網就更加松散了。”

鯤鵬對艇長的話並不以為意，認真思考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說道：“攻擊得手之後，躲在維拉特號的下面？”

龍劍梅也聽明白了，擊節讚道：“天才的構想，這才叫藝高人膽大，你這是要把那艘航母也捎帶著收拾了！”

鯤鵬不再質疑什麽，而是親自站到了領航的位置上。

到達五百四十米的深度後，旗魚號將速度提高到了六節。只要維拉特號不突然轉向或者變速，五十四分鐘之後，旗魚號與維拉特號的距離將縮短到十公裏左右，且位於維拉特號的正西南。十公裏的距離，絕對是絕殺的距離。

四十分鐘後，頓河命令軍械長給四具漁蕾發射管全都註入海水。攻擊航母不同於攻擊潛艇，一條重型漁蕾就能擊沈一艘潛艇，要想擊沈一艘排水量超過四萬噸的中型航母，至少需要三條重型漁蕾。

因為采用高壓水泵發射漁雷，旗魚號的最大漁蕾發射深度為二百四十米，所以無法在全航行深度使用漁蕾。

“深度240。”說完，鯤鵬朝頓河看了過去。

“一號與二號漁蕾設定為尾流自導攻擊模式，三號漁雷采用線導攻擊模式。”頓河下達命令的時候，語氣非常平靜。但從他繃緊的筋肉和跳動的脖大筋就不難發現他內心的澎湃與激動。擊沈敵軍航母，這是共和國潛艇部隊多少代軍人夢想的事情，作為一名潛艇指揮官，這輩子能有過這麽一刻，可謂是此生無憾了。

其他官兵比頓河更激動。

“攻擊參數裝定完畢。”

“開啟漁蕾發射管外蓋，一號、二號漁蕾發射！”

“砰砰”兩聲，兩條漁蕾沖出了漁蕾發射管。

“三號漁蕾發射。”

“砰”的一聲，第三條漁蕾也射了出去。

眾人的目光落到了火控計算機的屏幕上。經歷了上次的深海惡戰，顧天佑現在也知道怎麽看大屏幕顯示信息了。

一號與二號漁蕾采用自導攻擊模式，沒有占用潛艇的火控通道。三號漁蕾采用線導攻擊模式，占用了一條火控通道。另外一條火控通道留給了呆在漁蕾發射管內的四號漁蕾。

兩條自導漁蕾雷離開潛艇後，先會在慣性制導系統的控制下，低速搜索前進。

尾流制導的原理並不覆雜，任何艦艇在航行的時候，都會形成一條如同人的指紋一樣，長度在數公裏到數十公裏之間，由力場、電磁場等物理場組成的，性質獨特的尾流場。依靠相關的探測設備與自動控制設備，漁蕾就能沿著尾流場追擊艦艇。因為水面艦艇留下的尾流場更加明顯，所以尾流制導漁蕾一般用來攻擊水面艦艇。

大約六分鐘後，兩條漁蕾探測到了維拉特號的尾流場，自動轉為高速攻擊模式。兩條尾流自導漁蕾加速後，維拉特號上的聲納立即接收到了漁蕾發出的噪音。此時，第三條漁蕾也在潛艇的控制下逼近了維拉特號航母。

“這麽短的距離內，航母已經不可能規避開漁蕾的攻擊。”龍劍梅緊握拳頭，揮手道：“幹得漂亮！這一刻起，讓那些瞧不起咱們共和國海軍的人知道什麽才是藍水海軍。”

“三號漁蕾轉為聲自導模式，切斷制導線，右轉向，速度12，計算漁蕾命中時間。”頓河的面部表情依然如古井不波，註意力全在大屏幕上，同時不依靠火控計算機，完全憑腦力計算最佳規避路線：“速度18，三分之二右舵。”

“艇長，對方正在加速，命中時間延長十秒。”鯤鵬的額頭上全是汗水。

“保持速度，右滿舵。”頓河點點頭，一邊計算著，一邊有規律的敲打著火力控制臺的臺面。轉頭道：“立刻核實另一支航母戰鬥群的位置。”

必須趁機靠近維拉特號。如果維拉特號沒有立即沈沒，旗魚號可以躲在航母的肚皮下面。如果維拉特號迅速沈沒，印度戰艦會首先營救海面上的落水官兵，不會立即搜索維拉特號沈沒點附近的海域。

突然，幾下猛烈的爆炸聲傳來，不用聲納長報告，艇內的官兵都聽到了。大家都變了顏色，龍劍梅看一眼頓河，只有他和聲納長還算冷靜，這就是經過實戰考驗的老兵的素質。沈聲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是狗急跳墻，居然想用深水炸彈攔截漁蕾。”

爆炸聲越來越密集，表明印度戰艦上的官兵已經手忙腳亂了。眾人的信心越來越足，只覺著這實戰跟演戲是一個道理，慌張在任何時候都改變不了戰局向不利方向發展，只有冷靜才是最適合做出準確判斷的唯一情緒。

一下沈悶的爆炸聲傳來，接著又是一下，過了一陣，傳來了第三次猛烈的爆炸聲。不多時，深水炸彈的爆炸聲也消散了。頭頂上傳來了艦體破裂，龍骨斷裂時發出的聲響。

“艇長，漁蕾連續命中維拉特號，現在咱們已經鉆到這大家夥的肚子下面了。”

龍劍梅道：“維拉特號肯定完蛋了，連續被三條重型漁蕾擊中，別說是印度海軍的中型航母，就算是合眾國海軍的超級航母，也不見得消受得起。”

維拉特號上冒起的熊熊大火照亮了南面的夜空，通信頻道內的聲音非常嘈雜。

在維拉特號艦體斷裂聲的掩護下，漁蕾兵為三具漁蕾發射管重新裝填了漁蕾，並且註入了海水。只是，維拉特號發出的聲響同樣幹擾了旗魚號上的聲納。

“只能確定北面有幾個目標。”聲納長成為了潛艇上的關鍵人物，他用水彩筆圈出了屏幕上的幾個亮點，“這兩艘正在向我們靠近的是驅逐艦，很有可能是班加羅爾級驅逐艦，南面的幾個目標是維拉特號航母戰鬥群內的護航戰艦，正在向外圍搜索。北面這幾個不太明顯的目標肯定是維克拉瑪蒂亞航母戰鬥群內的戰艦，維拉特號被擊中之前，聲納探測到了維克拉瑪蒂亞號航母，後來受到幹擾，跟丟了目標。”

“能不能確定敵方潛艇的位置？”頓河問道。

聲納長搖了搖頭。“印度那幾艘潛艇的性能就那個水平，如果在我們附近，肯定能夠發現。只是，不排除附近有合眾國潛艇的可能。”又補充道：“先前曾經有過一次可疑的接觸，我想如果是合眾國人，他們也應該跟我們一樣有察覺，卻無法確定身份，而現在，在維拉特號的噪音幹擾下，他們基本沒可能發現咱們。”

頓河點了點頭，他要問的，就是有沒有發現合眾國的潛艇。擴大戰果的機會就在眼前，可是危險也越來越大。先前的可疑接觸有超過百分之五十可能性來自合眾國。他們現在肯定在全力搜索旗魚號，這個時候再攻擊維克拉瑪蒂亞號，勢必會被對方發現，假設是先前的那艘海狼，旗魚號根本沒有一絲可能再次擺脫。

打，還是不打？頓河的目光投向了龍劍梅。

龍劍梅說，首先得確定維克拉瑪蒂亞號的準確位置。然後她就坐在聲納長的位置上了，對於頓河等人而言，打不打是個問題。對於她來說，怎麽打才是最重要的問題。她轉頭說道：“不但要打，還要把這個屎盆子扣到合眾國海軍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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